当前位置:首页 > 全部文章 2018年03月08日
贵高无用之用 ——臭椿 公园寻宝之二-博物手记

无用之用 ——臭椿 公园寻宝之二-博物手记王碧琪
中山公园大门进去,右手边的假山脚下有几株合抱的大树。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株大枫杨树。树虽粗大,却生得枝叶开展米鼠网。一年大多数时间里,经过的人不必昂头抻颈,满眼撞进来的都是枫杨挤挤挨挨的绿叶和枝头挂着的一串串、一串串鞭炮似的翅果。相比之下,靠左侧一点的另一颗大树,尽管也有一人几乎抱不过来的的树干,可足有二三十米高的树冠大多被近旁的枫杨枝叶遮挡住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这是一棵什么树。

中山公园的臭椿落花

四月末,这棵大树下洒满了白中带绿,细雪样的落花。仔细看,五片细小的花瓣。再看树下的几片落叶,羽状复叶的小叶基部,有2-3个粗锯齿,齿尖的背面,鼓起一个小小的球形腺体。原来,这是一棵大臭椿树。
说起臭椿,我们小时候可不陌生。我是在北方城市长大的。小时候食物缺乏,椿芽槐花肖弋,皆是天然的美食。不过这个“椿芽”不是臭椿,而是香椿树的嫩芽。贵高北方城市本不如武汉的草木繁茂,加之物质缺乏、人人觅食石田萌美,香椿芽并不易得。众人关注之下,可怜的香椿树往往刚刚发芽就被摘光,连长出叶子来的机会都没有。偶尔发现一棵满树嫩芽肥壮喜人的“香椿树”,“如猱升木”薅到手,却往往掩鼻而走,原来不是香椿,而是臭椿。
香椿因可食而遭“蹂躏”,臭椿则因“无用”而自在葱茏。这“无用之用”,其实是中国文化中渊源久远的一个命题。
臭椿古时名“樗”。唐代诗人白居易“游嵩阳见五物,各有所感,感兴不同,随兴而吟,因成五绝。”即《山中五绝句》诗。其中《林下樗》云:
香檀文桂苦雕镌,生理何曾得自全。
知我无材老樗否,一枝不损尽天年。
所谓“无材老樗”,实为借物言志。这个典故,最早出于《庄子》。在《逍遥游》中有这样一个故事:“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赖昌兴。立之涂,匠者不顾杨汉秀。”并说庄子“今子之言,大而无用”,正如臭椿一般瓦列莉亚。庄子则回答说:“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审判艾弗森,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臭椿由此成为赞誉他人淡泊脱俗或自谦才能低下、不合世用的比喻。如杜甫《送郑十八虔贬台州司》诗:“郑公樗散鬓成丝,酒后常称老画师刀梦网。”苏轼《和穆父新凉》诗:“常恐樗栎身,张浩锋坐缠冠盖蔓。”自谦之余,又隐含傲然之气。
中国传统文化,儒家道家,一入世,一出世,看似截然相反,其实相辅相成。经世济国的志向抱负与寄情林泉的超然物外,互为表里,合成士人风骨。《论语·宪问篇》中记录了这样一个小故事:孔子的弟子子路在城外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晨回城时,司门问道:“奚自韦团儿?”子路曰:“自孔氏樊小纯。”司门者说道:就是那位知道做不到却还要去做的人吗?(“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与”)孔子身处乱世,奔走列国,讲经传道,伟大之处,正在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论语·先进篇》中则还有一个大家更为熟悉的故事: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孔子问各弟子志向,子路、冉求、公西赤均志在经世济国。唯有曾点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穿越庶女良医,咏而归。”
孔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食物缺乏的时候,香椿因可食而被人攀折殆尽,臭椿则因“无用”而得以保全。到了今天王力宏肛裂,人们的生活越来越丰裕,环境也越来越整齐、优美。城市中的臭椿反而因其“无用”而被各种奇花名木所替代,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尽管在一些老街深巷、屋角旷地,不时还可以见到零星的臭椿树,但像中山公园大门内的这棵合抱之樗,在城市里已确属罕见。
想来两千五百年前,曾皙一行人沂水浴罢,逍遥乎寝卧其下的,当正是这样一棵大臭椿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