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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在街拍客红楼梦图咏·第四册·一-玉梨生

红楼梦图咏·第四册·一-玉梨生


贾宝玉
(依黛钗例,只录诗词)
西江月批词两首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
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
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
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
寄言纨袴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绕堤柳借三篙翠
隔岸花分一脉香
宝鼎茶闲烟尚绿
幽窗棋罢指犹凉
新涨绿添浣葛处
好云香护采芹人
吟成豆蔻才犹艳
睡足酴醾梦也香
蘅芷清芬蘅芜满净苑,萝薜助芬芳软衬三春草,柔拖一缕香轻烟迷曲径,冷翠滴回廊谁谓池塘曲,谢家幽梦长
怡红快绿深庭长日静,两两出婵娟绿蜡春犹卷,红妆夜未眠凭栏垂绛袖,倚石护青烟对立东风里,主人应解怜
春夜即事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蟆更听未真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
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
自是小鬟娇懒惯,拥衾不耐笑言频
夏夜即事倦绣佳人幽梦长,金笼鹦鹉唤茶汤窗明麝月开宫镜,室霭檀云品御香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凉水亭处处齐纨动,帘卷朱楼罢晚妆
秋夜即事绛芸轩里绝喧哗,桂魄流光浸茜纱苔锁石纹容睡鹤,井飘桐露湿栖鸦抱衾婢至舒金凤,倚槛人归落翠花静夜不眠因酒渴,沉烟重拨索烹茶
冬夜即事梅魂竹梦已三更,锦罽鷞衾睡未成松影一庭惟见鹤,梨花满地不闻莺女儿翠袖诗怀冷,公子金貂酒力轻却喜侍儿知试茗,扫将新雪及时烹
咏白海棠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
访菊闲趁霜晴试一游,酒杯药盏莫淹留霜前月下谁家种,槛外篱边何处愁蜡屐远来情得得,冷吟不尽兴悠悠黄花若解怜诗客,休负今朝挂杖头
种菊携锄秋圃自移来,篱畔庭前故故栽昨夜不期经雨活,今朝犹喜带霜开冷吟秋色诗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泉溉泥封勤护惜,好知井径绝尘埃
咏蟹持螯更喜桂阴凉,泼醋擂姜兴欲狂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却无肠脐间积冷馋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原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访妙玉乞红梅酒未开樽句未裁,寻春问腊到蓬莱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孀娥槛外梅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
槎枒谁惜诗肩瘦,衣上犹沾佛院苔
姽婳词
恒王好武兼好色烧包谷的故事,遂教美女习骑射
秾歌艳舞不成欢,列阵挽戈为自得眼前不见尘沙起,将军俏影红灯里叱咤时闻口舌香,霜矛雪剑娇难举丁香借子芙蓉绦,不系明珠系宝刀战罢夜阑心力怯,脂痕粉渍污鲛绡明年流寇走山东,强吞虎豹势如峰
王率天兵思剿灭,一战再战不成功
腥风吹折陇中麦,日照旌旗虎帐空
青山寂寂水澌澌,正是恒王战死时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昏鬼守尸纷纷将士只保身,青州眼见皆灰尘不期忠义明闺阁,愤起恒王得意人恒王得意数谁行?姽婳将军林四娘号令秦姬驱赵女,秾桃艳李临疆场绣鞍有泪春愁重,铁甲无声夜气凉
胜负自难先预定,誓盟生死报前王
贼势猖獗不可敌,柳折花残血凝碧
马践胭脂骨髓香,魂依城郭家乡隔星驰时报入京师,谁家儿女不伤悲天子惊慌愁失守,此时文武皆垂首何事文武立朝纲,不及闺中林四娘我为四娘长叹息,歌成馀意尚彷徨
紫菱洲歌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当手足情

柳湘莲
(第四十七回呆霸王调情遭苦打 冷郎君惧祸走他乡)
展眼到了十四日,黑早,赖大的媳妇又进来请。贾母高兴,便带了王夫人薛姨妈及宝玉姊妹等,到赖大花园中坐了半日。那花园虽不及大观园,却也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外面厅上,薛蟠,贾珍,贾琏,贾蓉并几个近族的,很远的也没来,贾赦也没来。赖大家内也请了几个现任的官长并几个世家子弟作陪。因其中有柳湘莲,薛蟠自上次会过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打听他最喜串戏,且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不免错会了意,误认他作了风月子弟,正要与他相交拳王刘易斯,恨没有个引进,这日可巧遇见,竟觉无可不可。且贾珍等也慕他的名,酒盖住了脸,就求他串了两出戏。下来,移席和他一处坐着,问长问短,说此说彼。那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于都人才网,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纪又轻,赢在街拍客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那赖大之子赖尚荣与他素习交好,故他今日请来坐陪。不想酒后别人犹可,独薛蟠又犯了旧病。他心中早已不快,得便意欲走开完事,无奈赖尚荣死也不放。赖尚荣又说:“方才宝二爷又嘱咐我,才一进门虽见了,只是人多不好说话,叫我嘱咐你散的时候别走,他还有话说呢。你既一定要去,等我叫出他来,你两个见了再走,与我无干。”说着,便命小厮们到里头找一个老婆子,悄悄告诉“请出宝二爷来。”那小厮去了没一盏茶时,果见宝玉出来了。赖尚荣向宝玉笑道:“好叔叔,把他交给你,我张罗人去了。”说着,一径去了。
宝玉便拉了柳湘莲到厅侧小书房中坐下,问他这几日可到秦钟的坟上去了。湘莲道:“怎么不去?前日我们几个人放鹰去,离他坟上还有二里。我想今年夏天的雨水勤,恐怕他的坟站不住。我背着众人,走去瞧了一瞧,果然又动了一点子。回家来就便弄了几百钱,第三日一早出去绝代村姑,雇了两个人收拾好了。”
宝玉道:“怪道呢,上月我们大观园的池子里头结了莲蓬,我摘了十个,叫茗烟出去到坟上供他去,回来我也问他可被雨冲坏了没有。他说不但不冲,且比上回又新了些。我想着,不过是这几个朋友新筑了。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行动就有人知道,不是这个拦就是那个劝的,能说不能行。虽然有钱,又不由我使。”
湘莲道:“这个事也用不着你操心,外头有我,你只心里有了就是。眼前十月初一,我已经打点下上坟的花消咆哮哥张艺源。你知道我一贫如洗,家里是没的积聚,纵有几个钱来,随手就光的,不如趁空儿留下这一分,省得到了跟前紥煞手。”
宝玉道:“我也正为这个要打发茗烟找你,你又不大在家,知道你天天萍踪浪迹,没个一定的去处。”
湘莲道:“这也不用找我。这个事不过各尽其道。眼前我还要出门去走走,外头逛个三年五载再回来。”
宝玉听了,忙问道:“这是为何?”
柳湘莲冷笑道:“你不知道我的心事,等到跟前你自然知道。我如今要别过了。”
宝玉道:“好容易会着,晚上同散岂不好?”
湘莲道:“你那令姨表兄还是那样,再坐着未免有事,不如我回避了倒好。”
宝玉想了一想,道:“既是这样,倒是回避他为是。只是你要果真远行,必须先告诉我一声,千万别悄悄的去了。”说着便滴下泪来。
柳湘莲道:“自然要辞的。你只别和别人说就是。”说着便站起来要走,又道:“你们进去,不必送我。”一面说,一面出了书房。
刚至大门前,早遇见薛蟠在那里乱嚷乱叫说:“谁放了小柳儿走了!”柳湘莲听了,火星乱迸,恨不得一拳打死,复思酒后挥拳,又碍着赖尚荣的脸面,只得忍了又忍。薛蟠忽见他走出来,如得了珍宝,忙趔趄着上来一把拉住,笑道:“我的兄弟,你往那里去了?”
湘莲道:“走走就来。”
薛蟠笑道:“好兄弟,你一去都没兴了,好歹坐一坐,你就疼我了。凭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交给哥,你只别忙,有你这个哥,你要做官发财都容易。”
湘莲见他如此不堪,心中又恨又愧,早生一计,便拉他到避人之处,笑道:“你真心和我好,假心和我好呢?”
薛蟠听这话,喜的心痒难挠,乜斜着眼忙笑道:“好兄弟,你怎么问起我这话来?我要是假心,立刻死在眼前!”
湘莲道:“既如此,这里不便。等坐一坐,我先走边城风云,你随后出来,跟到我下处,咱们替另喝一夜酒。我那里还有两个绝好的孩子,从没出门。你可连一个跟的人也不用带,到了那里,伏侍的人都是现成的。”
薛蟠听如此说,喜得酒醒了一半,说:“果然如此?”
湘莲道:“如何!人拿真心待你,你倒不信了!”
薛蟠忙笑道:“我又不是呆子,怎么有个不信的呢!既如此,我又不认得,你先去了,我在那里找你?”
湘莲道:“我这下处在北门外头,你可舍得家,城外住一夜去?”
薛蟠笑道:“有了你,我还要家作什么!”
湘莲道:“既如此,我在北门外头桥上等你。咱们席上且吃酒去。你看我走了之后你再走,他们就不留心了。”薛蟠听了,连忙答应。于是二人复又入席,饮了一回。那薛蟠难熬,只拿眼看湘莲,心内越想越乐,左一壶右一壶,并不用人让,自己便吃了又吃,不觉酒已八九分了。
湘莲便起身出来瞅人不防去了,至门外,命小厮杏奴:“先家去罢,我到城外就来。”说毕,已跨马直出北门,桥上等候薛蟠。没顿饭时工夫,只见薛蟠骑着一匹大马,远远的赶了来,张着嘴,刘冠廷瞪着眼,头似拨浪鼓一般不住往左右乱瞧,及至从湘莲马前过去,只顾望远处瞧,不曾留心近处,反踩过去了。湘莲又是笑,又是恨,便也撒马随后赶来。
薛蟠往前看时,渐渐人烟稀少,便又圈马回来再找,不想一回头见了湘莲钱雄飞,如获奇珍,忙笑道:“我说你是个再不失信的。”
湘莲笑道:“快往前走,仔细人看见跟了来,就不便了。”说着,先就撒马前去,薛蟠也紧紧的跟来。
湘莲见前面人迹已稀,且有一带苇塘,便下马,将马拴在树上,向薛蟠笑道:“你下来,咱们先设个誓,日后要变了心,告诉人去的,便应了誓。”
薛蟠笑道:“这话有理。”连忙下了马,也拴在树上,便跪下说道:“我要日久变心,告诉人去的,天诛地灭!”一语未了,只听“嘡”的一声,颈后好似铁锤砸下来,只觉得一阵黑,满眼金星乱迸,身不由己,便倒下来,湘莲走上来瞧瞧,知道他是个笨家,不惯捱打,只使了三分气力,向他脸上拍了几下,登时便开了果子铺。
薛蟠先还要挣挫起来,又被湘莲用脚尖点了两点,仍旧跌倒,口内说道:“原是两家情愿,你不依,只好说,为什么哄出我来打我?”一面说,一面乱骂。
湘莲道:“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认认柳大爷是谁!你不说哀求,你还伤我!我打死你也无益,只给你个利害罢。”说着,便取了马鞭过来,从背至胫,打了三四十下。薛蟠酒已醒了大半,觉得疼痛难禁,不禁有“嗳哟”之声。湘莲冷笑道:“也只如此!我只当你是不怕打的权色仕途。”一面说,一面又把薛蟠的左腿拉起来,朝苇中泞泥处拉了几步,滚的满身泥水,又问道:“你可认得我了?”薛蟠不应,只伏着哼哼。湘莲又掷下鞭子,用拳头向他身上擂了几下。
薛蟠便乱滚乱叫洪诗涵,说:“肋条折了。我知道你是正经人,因为我错听了旁人的话了。”
湘莲道:“不用拉别人,你只说现在的。”
薛蟠道:“现在没什么说的。不过你是个正经人,我错了。”
湘莲道:“还要说软些才饶你。”
薛蟠哼哼着道:“好兄弟。”湘莲便又一拳。薛蟠“嗳哟”了一声道:“好哥哥。”湘莲又连两拳。薛蟠忙“嗳哟”叫道:“好爷爷,饶了我这没眼睛的瞎子罢!从今以后我敬你怕你了。”
湘莲道:“你把那水喝两口。”
薛蟠一面听了草鸡男,一面皱眉道:“那水脏得很,怎么喝得下去!”湘莲举拳就打。薛蟠忙道:“我喝,喝。”说着说着,只得俯头向苇根下喝了一口,犹未咽下去,只听“哇”的一声,把方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湘莲道:“好脏东西,你快吃尽了饶你。”
薛蟠听了叩头不迭道:“好歹积阴功饶我罢!这至死不能吃的。”
湘莲道:“这样气息,倒熏坏了我。”说着丢下薛蟠,便牵马认镫去了。这里薛蟠见他已去,心内方放下心来,后悔自己不该误认了人。待要挣挫起来,无奈遍身疼痛难禁。

谁知贾珍等席上忽不见了他两个,各处寻找不见。有人说:“恍惚出北门去了。”薛蟠的小厮们素日是惧他的,他吩咐不许跟去,谁还敢找去?后来还是贾珍不放心,命贾蓉带着小厮们寻踪问迹的直找出北门,下桥二里多路,忽见苇坑边薛蟠的马拴在那里。众人都道:“可好了!有马必有人。”一齐来至马前,只听苇中有人呻吟赵红兵结局。大家忙走来一看,只见薛蟠衣衫零碎,面目肿破,没头没脸,遍身内外,滚的似个泥猪一般。
贾蓉心内已猜着九分了,忙下马令人搀了出来,笑道:“薛大叔天天调情,今儿调到苇子坑里来了。必定是龙王爷也爱上你风流,要你招驸马去,你就碰到龙犄角上了。”薛蟠羞的恨没地缝儿钻不进去,那里爬的上马去?贾蓉只得命人赶到关厢里雇了一乘小轿子,薛蟠坐了,一齐进城。贾蓉还要抬往赖家去赴席,薛蟠百般央告,又命他不要告诉人,贾蓉方依允了,让他各自回家。贾蓉仍往赖家回复贾珍,并说方才形景。
贾珍也知为湘莲所打,也笑道:“他须得吃个亏才好。”至晚散了,便来问候。薛蟠自在卧房将养,推病不见。贾母等回来各自归家时,薛姨妈与宝钗见香菱哭得眼睛肿了。问其原故,忙赶来瞧薛蟠时,脸上身上虽有伤痕,并未伤筋动骨。薛姨妈又是心疼,又是发恨,骂一回薛蟠,又骂一回柳湘莲,意欲告诉王夫人,遣人寻拿柳湘莲。宝钗忙劝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谁醉了,多挨几下子打郭朝丹,也是有的。况且咱们家无法无天,也是人所共知的。妈不过是心疼的缘故。要出气也容易,等三五天哥哥养好了出的去时,那边珍大爷琏二爷这干人也未必白丢开了,自然备个东道,叫了那个人来,当着众人替哥哥赔不是认罪就是了。如今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得妈偏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今儿偶然吃了一次亏,妈就这样兴师动众,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薛姨妈听了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糊涂了。”宝钗笑道:“这才好呢。他又不怕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倒罢了。”薛蟠睡在炕上痛骂柳湘莲,又命小厮们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薛姨妈禁住小厮们,只说柳湘莲一时酒后放肆,如今酒醒,后悔不及,惧罪逃走了。
且说薛蟠听见如此说了,气方渐平。三五日后,疼痛虽愈,伤痕未平,只装病在家,愧见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