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可归的人-星夜乱谈
我当年有个喜欢古典音乐的朋友，他有一阵子总向我推荐老柴的《1812序曲》，据他说，每当听到那一声声的大炮的轰鸣的时候，他就会激动得浑身哆嗦。这里没有调侃的意思，虽然我这人没有这份雅骨，但是我还是很尊敬那些能够静下心来欣赏人类文化经典的人戈尔法。
1812序曲的背景就是拿破仑入侵俄国的俄法战争，拿皇6月开战，9月就进了烧得空空荡荡的莫斯科，可说是势如破竹。等到了10月，毛子的终极武器严冬开始发威，拿破仑赶紧下令撤军。在11月5号百万傀儡兵，法军已经撤到了斯摩棱斯克附近，这天一个法国将军被送进战地医院，将军虽然军衔高，但是子弹又不长眼睛不是，要挨打一样挨打。只是这次有点不一样，这个将军身上居然插着一支箭。这玩意早就从西方军队消失很多年了社会你胜哥。将军身上的箭是偷袭他们的一支奇怪的骑兵射出的，这支骑兵穿着五颜六色的袍子，带着翻毛的帽子，甚至他们的战旗上还画着东方的龙，他们是什么人呢？
这些骑兵就是毛子征召的卡尔梅克蒙古人，一共征了两个团，人不算多，但是他们那种游牧民族的作战方式把法国人搞得焦头烂额，他们使用的东方复合弓可以把箭射出500米远（这个数字我很怀疑大汉雄师，骑弓应该没有那么远的射程，500英尺还差不多），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那个时代步枪的射程，所以这些骑兵往往围绕着法国步兵的方阵远远地射箭，只是骚扰，并不会去冲阵。因为他们精准的射击，法国人称他们为“地狱魔鬼”或者调侃一点“东方丘比特”。1814年，反法同盟占领巴黎，这支蒙古人部队也是占领军的一员。但是蒙古人怎么会进入俄国军队服役呢？这叫要从他们的名字“卡尔梅克”说起，这是个突厥语词，意思是“留下来的人”，为啥是留下来的人呢李沁谣？
要说卡尔梅克人，就要先说说卫拉特蒙古，又叫漠西蒙古，他们过去生活在以新疆为核心的一带，当年明朝土木堡之变，活捉了明英宗，一直打到北京城下的瓦剌就是卫拉特的明朝音译。卫拉特蒙古人分四个大部落。1）准格尔部，记得那个和韦公小宝拜把子要当“整个儿好”的家伙吗？名字忘了，反正那厮就是想当准格尔汗。2）和硕特部，就是因为这帮人在控制西藏后，把喇嘛教传入西藏，后来再传给满族，到清朝喇嘛教几乎就是中国的准国教原子少女猫。达赖喇嘛那个达赖就是和硕特部的汗王给西藏格鲁派的教主上的尊号，达赖不是一个藏语词，而是蒙古语大海的意思。3）杜尔伯特部，这帮人好像还真没在历史上闹出过什么动静。4）土尔扈特部，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耳熟，当年还有部电影《东归英雄传》，就是那帮人从俄国千辛万苦回归祖国母亲怀抱的那事？当然了，土尔扈特的故事和教科书上讲的不太一样福路美穗子。
明朝末年，蒙古高原的正宗蒙古族再次崛起，把漠西蒙古人赶到了西边，然后卫拉特四部又开始内讧，地处最西边的土尔扈特部被另外几部打得焦头烂额，干脆一路向西智羊羊，越过哈萨克草原，跑到欧洲，最后在水草丰美的伏尔加河下游定居下来。当时俄国还没有进入疯狂扩张期，伏尔加河下游还不在其势力范围。这下来了一帮信喇嘛教的蒙古人，虽然和毛子的东正教不一样，但是和周围信伊斯兰教的突厥部落也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于是俄国和土尔扈特开始合作对付周边的伊斯兰教势力，从此这些蒙古人就开始了他们当雇佣兵的历史。
不过我们都知道，毛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慢慢周边的敌对势力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哥萨克人也开始进入土尔扈特人领地放牧，所谓哥萨克人并不是一个特殊的民族，他们从血统到宗教和俄罗斯人乌克兰人都没啥区别，区别只是他们从农民变成了牧人。所以毛子对土尔扈特人也就越来越严苛，在伏尔加河下游草原生活了一个多世纪后，土尔扈特人的日子越过越艰难，这时候东边出了一件大事。
郎世宁画的清朝平定准格尔部的战斗
这就是乾隆皇帝发动了对准格尔汗国的战争，最终清朝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接下来的事狠了点，准格尔部落全部遭到清军屠杀陈奕迅2010duo演唱会，这样在新疆一带就成了真空，别以为维吾尔同胞是世代居住在新疆的，他们后来跑来填补真空的，要不是清朝灭了准格尔蒙古人，那块地方现在应该还信喇嘛教。1770年，沙俄又和老对手奥斯曼土耳其掐了起来，要征召2万土尔扈特骑兵，陈咏开这时土尔扈特全族人口大概也就40万，实在死不起2万精锐。老地盘又空出来了，他们就琢磨着重回故地，和后世的宣传不一样，其实他们真不是想着重回祖国母亲怀抱，人家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中国人，他们是想重建土尔扈特汗国星际虫君。
1771年1月5日，土尔扈特杀光了境内的数千俄国人，烧毁了自己的村庄宫殿寺庙，拔营东归，但是因为一路被俄军和其他游牧民族围追堵截，土尔扈特人到达中国边境时已经损失过半，试探性的攻击了一次清朝哨所，发现清军早就明白他们的心思，已经严阵以待了，走投无路之下，土尔扈特彻底归顺清朝，人类最后一次民族大迁徙就此结束。不过土尔扈特人出发时是因为计划败露，临时起事，当时伏尔加河还没有封冻，所以在河西岸的几万部众没有能够离开，而是留了下来，他们就是“留下来的人”卡尔梅克人。
卡尔梅克喇嘛庙
全副戎装的卡尔梅克武士。看起来盔甲完全是中国式的，而且似乎还是传说中的山纹铠，这东西在中国已经失传了，不知道这照片真实度如何
这些留下来的卡尔梅克人就在沙俄的统治下慢慢生息繁衍，在1870年，有个叫弗拉基米尔的小男孩诞生，这个孩子的血统非常复杂，母亲家是犹太人，父亲家更乱，爷爷是楚瓦什人吴美婷，一个黄白混血的民族，奶奶就是个卡尔梅克人。这家的姓乌里扬诺夫Ulyranov也是东方起源，因为这个姓是从Ulyankhai一次变化过来的。Ulyankhai就是我们历史书里讲的乌梁海，这是在清朝时归中央政府直接管辖的一块介于俄国和外蒙之间的飞地，外蒙独立以后就被苏联吞并了。好了，大家可能已经猜到了，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苏联国父，列宁同志。前些年俄国人讨论要把列宁迁出红场的列宁墓时，卡尔梅克共和国还提议把列宁遗体迁到卡尔梅克去，因为这里是他奶奶的家乡。
列宁的父亲
列宁
苏联成立之初就受到协约国的围攻，外部有10几个国家武装干涉，说起来咱中国的北洋政府还派出了军队到毛国远东一代“维和”。内部的沙俄势力也在搞反攻倒算，在南方的草原地带，哥萨克人基本上都追随了白俄，那么他们的老对头卡尔梅克人，被布尔什维克的民族平等政策所吸引，就投到了红军这一边。卡尔梅克骑兵团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被建立起来，后世立下赫赫战功的第一骑兵军，最早的老底子就是这个骑兵团，当然，因为卡尔梅克人太少，后来他们就慢慢边缘化了。红军骑兵主要还是靠“红色哥萨克”。
记得当年有个电影《第一骑兵军》就是讲的这支部队，这个军的军长布琼尼，政委伏罗希洛夫双双成为苏联第一批元帅，这第一批5个元帅在大清洗里死了3个，这兄弟俩还双双幸存，呵呵，可能因为这二人能力比较差吧，反正后来有人讽刺布琼尼“胡子很大，脑子很小”，他老人家一生痴迷骑兵，二战后还发表论文：《论核战争条件下的骑兵运用》。好了，扯太远了，打住。
布琼尼元帅，脑子是不是很小不好说，胡子的确很大
虽然为布尔什维克打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毛子有多狠，大家都是知道的。尤其是斯大林上台后，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在无神论国家，喇嘛教寺庙自然要被拆毁，推行集体农庄制，卡尔梅克人赖以生存的马匹也被剥夺。虽然卡尔梅克被升级为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但是他们的文化传统和生活习俗都受到极大的摧残。到苏德战争爆发，一贯悍勇尚武的蒙古人自然是当兵的好苗子，所以卡尔梅克人被大量征入红军。
这些战士作战极其勇敢顽强，前后有22个人获得了苏联英雄的称号，考虑到当时这个民族一共也就10多万人，其比例远远高于苏联的平均水平，再考虑到这是一个被认为不太忠诚的少数民族，在授勋的问题上被刁难的概率更高，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卡尔梅克人不愧是一个战斗民族里的战斗民族。但是前线战士的忠勇却依然阻止不了全民族的灭顶之灾。
1942年夏天，德国的装甲部队再一次咆哮着这苏联南方发起了进攻，卡尔梅克地区有近一半陷入敌手。虽然根据纳粹理念，蒙古人绝对是应该被划归劣等民族的，但是德国人却在此时展现了罕见的政治手腕，他们找来一个叫Otmar Weva的家伙，此人是个俄国出生的德意志人，苏联内战期间曾经在白军服役，后来参加了纳粹，这人会说流利的藏语，因为卡尔梅克人笃信喇嘛教，所以高层会藏语的大概也不少赖长青简介。Otmar化名奥托·道尔博士（Dr. Otto Doll）和卡尔梅克人取得了联系。德国人允诺战争胜利后将给予卡尔梅克人自治地位，同时在德军占领区，集体农庄制被废除，因此卡尔梅克人将德国人视为解放者，认为这是摆脱几百年俄国压迫的最佳时机。因为苏联红军派出了很多游击队在卡尔梅克地区出没袭击德国人，作为应对，德国人也在取得了卡尔梅克人的支持后，开始在此地征召部队反制红军。
投靠了德国人的卡尔梅克人先是建立起自卫队什么的勘十郎，后来在42年秋天，又成立了2个卡尔梅克骑兵连，编制上属于德国国防军，这个就算是叛国了。这年冬天，苏军在斯大林格勒展开大反攻，到来年春天，重新收复了卡尔梅克草原，大批的卡尔梅克人害怕毛子的报复，随德国人向西撤退，留下的人就算是倒了霉了。斯大林同志虽然自己是个格鲁吉亚人，也是少数民族，但是他却是个大俄罗斯主义者，对各种不忠诚的少数民族可以痛下杀手。43年12月标新立异造句，苏共中央通过了取消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的决议，12万卡尔梅克人全部被流放到哈萨克，西伯利亚等地。流放过程中有14343个人死去，大约占12%的样子。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哈萨克等荒原和西伯利亚的冰雪中。类似遭遇的还有车臣人，他们被流放时，规定列车停车时，可以下车放风，但是离开铁轨超过5米者，格杀勿论。因此就死了200多人石猛。后来车臣战争打的如此惨烈，也和当年的仇怨有关。不过卡尔梅克人虽然悍勇，但毕竟是佛教民族，行事没有车臣的伊斯兰教那么极端。
卡尔梅克大迁徙纪念碑
因为毛子这边的大清洗，造成那些跟着德国人撤走的卡尔梅克人更加死心塌地地追随。德军序列里的卡尔梅克部队的人数反而越来越多，到44年夏天，虽然德军已经几乎被逐出苏联国土，但是卡尔梅克骑兵集群却达到了3000多人，到44年底，加入德军的卡尔梅克人更是有5000之多。德国人也对他们还不错，让这支部队保持了相当的独立性，算是盟友，从上到下的军官军士也都是卡尔梅克人。当然作为骑兵，他们是没法在正面战场和坦克机枪对抗的，这支部队多数时间是在后方对方游击队维持治安。
当德国最终崩溃，这些部队就和大多数德国部队一样，拼命往西逃，向西方盟军而不是苏军投降。因为毛子不是日内瓦公约的缔约国，所以苏联红军的战争暴行也就是比德国人稍好有限。何况国内没投敌的卡尔梅克族人都被流放，他们这些投敌的回去显然不得好死。有幸逃到西方阵营的卡尔梅克人就再次陷入了无家可归的境地。
被苏联红军杀害的德国儿童
本来这些卡尔梅克人打算到中国来投靠他们的图尔扈特亲戚，虽然分开快200年了，毕竟语言风俗还是差不多的，但是中国当年那个样，自己都还忙着打内战，自然没心思去养活安置他们。最后还是财大气粗的美国人收留了他们，他们在旧金山找到了新的家，后来不知道啥时候又在新泽西建立了他们的社区，现在在美国有3000多人，依然顽强保持着藏传佛教和对长生天腾格里的崇拜
美国的卡尔梅克佛堂
53年人如其名的斯大林同志驾崩，他的如钢铁般冰冷的铁腕统治也就渐渐瓦解，然后就是曾经被我国大肆人身攻击的赫鲁晓夫赫秃子上台，虽然他从底层一步步踩着同伴尸体爬上高位的过程也是血腥冷酷，但是赫鲁晓夫在斯大林死后的作为其实挺厚道，那些被流放的少数民族去斯大林化的大潮下，也得以重归故土，其中就包括卡尔梅克人，1958年夏天，卡尔梅克共和国得以重建。
经过多年的繁衍，现在卡尔梅克人大约有18万多，占卡尔梅克共和国的58%荷东第一集，这个几十万人的小自治共和国也是欧洲唯一的佛教国家。各种糅合了汉藏蒙风格的建筑，再加上黄种人的外貌，很让人有时空错乱的感觉。
图尔扈特人在中国主要分布在新疆的两个蒙古族自治州，当年东归时进入中国的有大概8万人，清政府因为不放心他们，专门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强敌环伺的位置，而且还是分散布置，所以在周围兄弟民族的关怀下，人口一直没有增长，到解放时，已经跌至4万人，建国后才缓慢增长到现在的10万人董沛琪，其速度慢于全国的平均增长率。
中国最后的图尔扈特公主满琳，她继承祖辈传统，退役前官拜解放军空军大校
好了潇洒出阁，这就是这么一个没什么人关心的民族的故事，一篇显得有点无聊的流水帐，讲的就是一群人如何一次次失去了家，然后又如何在远方重新建立起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