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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的歌曲番红花的国度里暮色苍茫:叶赛宁《波斯抒情》组诗-思想的年轮

番红花的国度里暮色苍茫:叶赛宁《波斯抒情》组诗-思想的年轮

番红花的国度里暮色苍茫,
田野上浮动着玫瑰的暗香。
亲爱的姑娘,给我唱支歌吧,
把哈耶姆唱的那首唱一唱,
田野上浮动着玫瑰的暗香。
设拉子笼罩着一片月光,
蝶群般的繁星在天顶回翔。
我不喜欢那些波斯男人
叫妇女和姑娘穿上披纱。
设拉子笼罩着一片月光。
莫非是热得不能动弹,
她们把黄铜色的身子盖上?
莫非是为了更惹人喜爱相川步美,
她们不肯晒黑自己的脸庞,
才把黄铜色的身子盖上?
亲爱的姑娘,别跟披纱结交,
请把这条戒律记心上。
我们的生命本来就短暂,
享受的福分又少的可怜。
请把这条戒律扼要记心上。
我们身上天生的美满
能把命定的种种丑陋遮掩。
既然造化把美容赐给了你,
那么将会是一种罪过啊,
如果蒙起来不让世人看见。
田野上浮动着玫瑰的暗香,
我却梦萦魂牵另一个国邦。
亲爱的,让我亲自来向你
把哈耶姆从未唱过的事吟唱……
田野上浮动着玫瑰的暗香。
1924-1925年 (顾蕴璞 译)

菲尔多西浅蓝色的祖邦,
你哪能让自己的记忆变凉,
忘却这位温柔的俄罗斯人
和他单纯、沉思的目光,
菲尔多西浅蓝色的祖邦。
波斯呵,我知道你美妙异常。
玫瑰花像灯盏一样绽放,
它们那清新矫健的姿影
又使我想起遥远的故乡。
波斯啊,我知道你美妙异常。
今天我最后啜饮玫瑰的芳香,
醉人的芬芳和家酿啤酒一样,
今天我最后一次聆听,
亲爱的莎嘉,你的声音,
在这依依惜别的时光。
然而我怎能把你遗忘?
在我漂泊不定的生涯里,
我将向亲近的疏远的人
诉说种种关于你的情况,
我永远都不会把你遗忘。
我并不担心不幸会对你降临,
但为了让你能对付不测的风云,
留一首俄国的歌给你吟唱,
当你唱它时,想一想我吧,
在歌声里会发出我的回响……
1924-1925年 (顾蕴璞 译)

莎嘉内呀我的莎嘉内!
莫非我生在北国心向北,
我要把故乡的田野向你描绘,
月下荡漾的黑麦任凭风吹,
莫非我生在北国心向北。
莫非我生在北国心向北,
仿佛那里的月亮也要大百倍,
不管设拉子多么繁荣无比,
也不会比梁赞的沃野更优美。
莫非我生在北国心向北。
我要把故乡的田野向你描绘,
头上的卷发啊是从黑麦里取材,
如果你愿意,就用手指缠起来,
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的滋味。
我要把故乡的田野向你描绘吴丹健身操。
从我这头卷发你可以想象,
月下荡漾的黑麦任凭风吹。
亲爱的,你尽管向我逗笑吧,
可别叩醒我那记忆的心扉。
月下荡漾的黑麦任凭风吹。
莎嘉内呀我的莎嘉内!
在北国也有个姑娘心相随,
她容貌与你酷似一样美,
也许此刻她正在想念我……
莎嘉内呀我的莎嘉内。
1924-1925年 (顾蕴璞 译)

这是俄罗斯著名诗人叶赛宁写于1924-1925年的抒情诗“波斯抒情”中的三首。当我从有声读物《海,轻轻地荡着细浪——叶赛宁抒情诗歌配乐朗诵专集》中听到这几首诗的配乐朗诵时,顿时为之倾倒,心醉之余,不禁默默赞叹:如此美丽的诗篇啊,如闻仙乐,天外纶音!
在这样的诗篇面前,当前在网上热议的所谓“梨花体”、“口水诗”还值得一提吗?那些自诩为诗人的“诗人”还有什么资格谈诗论词呢?想我中华,上下五千年,纵横几万里,物华天宝,钟灵毓秀,诗人辈出六道玄符,也同样是诗的国度,从古老而素朴的《诗经》肇始,孤愤行吟的屈大夫……笑傲王侯的李太白……把酒问天的苏东坡……直到剑气箫心的龚自珍……即便是西学东渐,在对西方文学翻译模仿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新文学、新诗,也有诸多可堪传世的名家名作,怎么到了21世纪,我们的诗坛竟然堕落于斯?!

记得在网上看到过这样的资料,说俄罗斯著名女诗人阿赫玛托娃通过汉学家的翻译,第一次接触到我国古代诗人屈原的诗作,不禁赞叹:天哪,世界上还有这样美的诗篇!两千多年前繁茂而湿热的汨罗河畔,这位伟大中国诗人心中永不枯竭的诗之灵泉,在遥远的、苦寒空旷的俄罗斯的女诗人心头,又重新汩汩流淌起来。从此她爱上了古老中国的诗篇,借助汉学家的帮助,她开始将屈原、李商隐等诗人的作品翻译成俄语。我在想:能如此深刻打动这位被誉为“俄罗斯诗歌的月亮”、“普希金的继承者”、“俄罗斯的萨福”的伟大诗人之心灵的,究竟是屈原哪一首诗篇呢?妄自猜测耕唐,也许就是那首《湘夫人》吧: “帝子降兮北渚, 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 洞庭波兮木叶下……”诗人之间的心灵是相通的,因此,才会有“惟有诗人才能翻译诗人”的说法。但是,假如阿赫玛托娃至今健在,当她看到当今中国的所谓“国家级诗人”笔下竟然是“口水诗”这般货色,对着这群屈原、李商隐的不肖子孙,她将会有着怎样的喟叹和惋惜呢?那些自诩为诗人的“诗人”们张海峡啊,你们真是愧对祖先,愧对古今中外的所有诗人杨松简历,还有何脸面冠以诗名呢?!
说实在话,那些“口水诗”实在不值得浪费太多的口水去批评、去抨击,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好了。那些所谓的诗评家也无须绞尽脑汁、枉费心机地为他们曲意解释、强做辩护,作为诗歌的爱好者、阅读者,我们心里都有着何为好诗、何为废话的评判标准,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从这一点上来看平原县教育局,诗人和诗歌爱好者之间,也是心有灵犀的。

回头再看叶赛宁和他的《波斯抒情》组诗。 我手头上有三本叶赛宁的诗集,《勃洛克、叶赛宁抒情诗选》(郑体武、郑铮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10月版)、《叶赛宁抒情诗选》(刘湛秋、茹香雪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年6月版),《叶赛宁诗选》(顾蕴璞译,浙江文艺出版社1990年6月版),三家的译诗各不相同,也各有千秋,将三家译者的译文和注释相互参照着来看,很是一件趣事,也能最大限度地接近对原作意境的理解。 在郑译本中,关于组诗“波斯情歌”译者的注释是这样写的:
“组诗《波斯情歌》是诗人在一九二四年秋天到一九二五年八月之间写下的。叶赛宁虽然一直向往波斯(一九三五年后改名伊朗),但从未去过。组诗中反映的是他对高加索的印象和对中亚的怀念。组诗的基本主题是诗人对祖国、对生活、对一切美好事物的爱。从组诗中可以看出叶赛宁对波斯的古典作家萨迪、奥马尔·哈亚姆和菲尔多西等人非常熟悉,非常喜爱他们的作品。(这里所说的波斯是指中世纪波斯、阿富汗、阿塞拜疆以及塔吉克等中亚细亚诸国的统称。)”叶赛宁自以为这组诗是自己写得最好的诗。诗中充满东方情调的景物描写,叠句的运用、五行诗的体裁和韵律,使这组诗达到了艺术上的完美。

在刘译本中,这组诗被译为《波斯曲》,有个简短的注释:
“这组诗是叶赛宁献给友人、《巴库工人报》编辑卡庚的,是著名的爱情诗。诗人并未去过波斯,即现在的伊朗。”在顾译本中,在这组诗的第一首《我旧日的伤痛平复了》,有题解曰:“组诗《波斯抒情》是叶赛宁抒情诗宝库中一串璀璨夺目的明珠。整个组诗是由十五首开始时为十六首)相对独立而又自出机抒的抒情诗组成,祖国、爱情、大自然和诗人的使命四个基本主题把它们有机地交织在一起。《波斯抒情》的出现标志着诗人思想发展上的重大转折:由源于对城乡关系的迷误而造成的“精神危机”中得到自拔,先前物化苦闷情绪的黑色的象征被作为心情宁静的象征的蓝色所代替。《波斯抒情》的创作,得到了苏联党政领导人基洛夫的有力支持,基洛夫不但为叶赛宁提供写作场所,而且亲自听了组诗中最先写出的几首,听后并予以鼓励。叶赛宁对波斯这个令人神往的诗国和玫瑰之邦仰慕已久诱拐大神,但未能实现前往访问的夙愿,彭悦先他便驰骋起自己的诗思在《波斯抒情》中对波斯作一番别有情趣的神游。这里刊载的是组诗的开篇,交代了他想以波斯之行医治精神创伤的初衷,并在无心闲谈之中流露出对社会主义祖国的自豪之情邓紫珊,堪称寓庄于谐的爱国诗篇。本组诗在苏联已经被搬上芭蕾舞舞台。”
而 《莎甘萘呀我的莎甘萘》后面的题解,是这样写的:

“诗人在波斯的神游中,遇到了一位可以促膝谈心的波斯女郎,据苏联研究家考证,她的原型是苏联巴库市的一个中学女教帅,叶赛宁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然而莎甘萘这个形象在诗中发挥了异乎寻常的陪衬作用,帮助诗人构成了他在异国美人面前思念祖国的隽永意境。在这种奇特的想象中,黑麦是祖国的好,“月是故乡明”(杜甫),都写得那样自然。在诗的形式上,叶赛宁也在学习民诗的基础上进行了创新:让每个诗节的首尾两行都进行反复,第二个诗节中反复的诗行又是第一个诗节中的第二行、第三个诗节中重复的诗行则是第一个诗节中的第三行……以此类推,形成了波浪式的旋律,造成特殊的音乐美和建筑美。难怪苏联人民男女老少几乎都能琅琅上口地背诵此诗的诗句。也有人认为,诗中提到的那个北国姑娘就是那位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叶赛宁的事业(在叶赛宁死后即在他的墓前开枪自尽)的别尼斯拉夫斯卡娅,他们是共命运的。本诗在苏联已被作曲家A·日夫佐夫谱成抒情歌曲。”

我觉得,读了这些注释和题解之后,大致上可以理解这几首诗的基本含义。即使是诸家译诗都不能尽达诗人的意境,我们依然可以深切地感受到这位被誉为俄罗斯民族诗人所特有的那种优美、清纯、幽雅,深情、热烈而又忧郁的风格韵致。
令我感到心醉、痴迷的,是诗人的美好的心灵和热烈的感情世界,外现为诗化的自然,虚幻的而又是由真实可感的意象所构成的美妙世界:

番红花的国度里暮色苍茫,
田野上浮动着玫瑰的暗香。
设拉子笼罩着一片月光徐鸣涧,
蝶群般的繁星在天顶回翔。

菲尔多西浅蓝色的祖邦,……
玫瑰花像灯盏一样绽放。

月下荡漾的黑麦任凭风吹,
莫非我生在北国心向北。

以我有限的地理知识而言,波斯(以伊朗为代表的中亚一带)应该是险峻的高山、干旱的草原、飞沙走石的戈壁荒漠、迟缓行进的骆驼商队……的所在。而这首诗的第一句“番红花的国度里暮色苍茫……”就极大地震撼了我,这是以前从未想象的一个神奇而美丽的国度。稍后查找一下资料,才知道伊朗是世界番红花第一大生产国,每年出口的番红花占世界产量的75%。果然是“番红花的国度”!诗家虽率意,造语诚不虚毕鑫业。

转念再想,诗句的美与资料的真,即使能够相互印证、映衬,也全然不是一回事。假如没有诗人的佳句,即使我同样读到这样的资料,脑海中怎能浮现出如此美丽的图景?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同样是“番红花”林春明,写在药典里、写在新闻里、写在资料里,定然不会引起像叶赛宁诗句中如此神奇和美妙的感触。
好诗,我所喜欢的好诗,我觉得,首先应该给人以美的享受,激发读者美好的情感和奇异的想象力,使读者的灵魂浸润在美的汁液之中,全身心都在审美的愉悦中得到陶冶和净化。

诗人的手是神奇的,真正能点铁成金的。他们是沟通自然与心灵、仙界与尘世之间的使者,他们把大自然最隐秘的奥妙、彼岸世界最神秘的召唤,用含蓄的、隽永的诗句传达给我们,提醒我们在艰难生存的泥沼里痛苦挣扎的时候,也要不时抬起头来仰望一下天空:在那里,“蝶群般的繁星在天顶回翔……”
我有时候在妄想:真正的诗人,可能真是一些通灵者,他们生就天眼,窥破天机李瑞河,用诗歌这种最具灵气、神秘莫测的方式,向我们描画一个微妙的未知世界。也正因此,他们将为此付出非常的代价,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古怪性格和异乎寻常的悲苦命运,甚至是生命过早夭亡的悲惨结局。从同样死于阴谋决斗的普希金、莱蒙托夫,到自杀身亡的叶赛宁、马雅可夫斯基、茨维塔耶娃田心贞,再到被枪决的古米廖夫,以及一生苦难缠身的阿赫玛托娃……莫不如此。 无怪乎天才的诗人普希金在十五岁时(1814年)写就的《告诗友》一诗中就对诗人的命运做出了准确的预言:
“幸运女神的车轮总驰过他而不顾…… 声名只是梦,他们的生活是一串痛苦。”

我国古人也有类似的“屈原放逐,乃赋《离骚》”、“文章憎命达”、“诗穷而后工”等警句,但是他们也都深知:“天意君需会,人间要好诗”。他们呕心沥血,苦吟成句,“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也正是因此,才会“江山代有才人出”,诗坛之上,日月之行,星汉灿烂,自不待言。 谁知道到了如今的商业时代,举世物欲横流,拜金盛行,几近道德沦丧,纲纪松弛,文坛上也是乌烟瘴气,溷浊不清,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如今的“诗人”,既无诗才,亦无诗心,更无诗情新醉拳,那些既无美感又无哲思的“口水诗”,陈星的歌曲存于世间佛业双身,徒增笑耳。
因此,我宁愿神往那遥远的异国诗境,梦萦那久逝的异域诗声,或许就是一颗爱诗的心对于这种现状的无声抗拒和默默挣扎吧。正如叶赛宁的诗句:“莫非我生在北国心向北?” 我们生在这个古老的诗的国度,一颗爱诗、爱美的心是难以泯灭的。
(200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