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全部文章 2018年04月11日
饭粒毛竹:疙瘩庙-散文之声

毛竹:疙瘩庙-散文之声

蓝田的地形不外乎山川原岭四种。山属秦岭,川是川道,是灞河这条蓝田的大川冲积而成的狭长而开阔的谷地(也叫平原),以县城为界分为东川与西川。
县城以东为东川以西为西川,东西二川合起来称之为“蓝川”,但“蓝川”有时则特指西川,比如牛兆廉号蓝川,世称蓝川先生。原是大名鼎鼎的白鹿原和与之对峙的横岭原。县城以西的二原之间夹的便是西川。岭,即峻岭,也叫绣岭,其实叫横岭,有时也做横岭原。横岭原与白鹿原遥遥相对,似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从蓝田县城出发一直向西蜿蜒至古城东郊,没落而成为纺织城所在的仍可视为灞水谷地的小平原。
现在专说这二原之间所夹的这个从县城向古城逐渐倾斜的并不断开阔的一马平川。白鹿原从东往西高大巍峨连绵完整雄伟壮观,而与白鹿原遥遥相对的横岭原比起白鹿原来,那就逊色多了,都不配称之为原了,而只配称之为岭。与白鹿原相比,横岭原稍嫌低矮,关键是犹如锯齿般的不完整,远观犹如大海的波涛从东往西起伏很有规律,也很像无数的单个丘陵被一条直线贯通而串联。
造成这种景观的原因,主要是横岭原在从东往西绵延横亘的过程中,被无数条南北向的大小沟壑切割得支离破碎,好比一条直直的长绳每隔几米就被人横砍一刀。这些又长又宽有深的沟壑,饭粒全都南北走向,有的有水,有的无水;有的水大,有的水小;有的水清,有的水浊;有的原先有水后来没水,有的原先无水后来有水;有的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有的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东。
与白鹿原遥遥相对的这个横岭原中西部夹在支家沟与甘峪——刁旗寨沟之间的这一道南北向的宽阔无比的大土梁,它从北往南倾斜。我们暂且把它看成一个北高南低的好比医院里可以摇升的一张南北向的硕大无比的病床。就在这张病床上现在仰卧着一个巨人,那么,这巨人面部的鼻梁无疑是该人头部(面部)的制高点了。好,我们要说的疙瘩庙就建筑在这个巨人的疙瘩(鼻梁)之上。而巨人的这个疙瘩所在的该巨人的脑袋,便是西川地区的最高点了。
从张家斜村前的101省道向北登上绣岭南缘向北眺望,鼻梁所在的脑袋极像临潼的秦始皇陵,而庙就坐落在陵寝的最高处。只可惜极像陵寝的疙瘩之下并没埋葬任何一个人,所以它始终只是一个极像陵寝的土疙瘩而已,但这土疙瘩绝对不是人力所为。
疙瘩庙所在的鼻梁,而鼻梁所在的脑袋,而脑袋所在的躯体,而躯体所在的病床(大土梁)有多大呢?告诉你,南北长二里,东西宽一里。病床以东是又深又长的支家沟医念霜华,沟中终年红水滔滔;而病床以西的是比支家沟还宽阔的甘峪——刁旗寨沟,沟内已半个多世纪断流而无水。现在我们在巨人头部的北边(紧贴着头)放置一个洗脸盆(以盆沿接触巨人后脖子为最佳),那么这个洗脸盆所形成的天然的盆地内便是我们要说的大杏园————“三园”了!三十多年前,整个盆地被成千上万颗杏树所覆盖,大的小的,高的低的,粗的细的,老的嫩的,凡所应有,无所不有。高低起伏,参差摇曳。春季一盆鲜花,夏季满盆硕果,秋季半盆金叶金田贵媳,冬季整盆梨花。每年算黄算割到处鸣叫之日,便是我们心血来潮提笼偷杏之时。这“三园”分属疙瘩庙附近三个村庄,可惜他们村远人忙为了收麦无暇顾及园中之杏,所以我们三五成群地提着笼(我们名义上是割草或拾麦穗),两三天一次地头顶烈日地不厌其烦地奔波于我们村与疙瘩庙的“三园”之间ca1403,再热再苦再累再渴再饿我们都心甘情愿。有时偷回来的杏吃完了,只要一想起那酸酸的甜甜的味道就直流口水,于是叫上好伙伴提上笼迈着轻快而有力的脚步向着心中的疙瘩庙背后的大“三园”挺进了!我们每年差不多都要从算黄算割偷到五月端午,从绿偷到白,从白摘到黄,从黄吃到红。

你想一想,深入到三园腹地,浓荫遍地,风吹草动,鸟兽鸣和,枝桠颤摇。我们猫似的轻而易举地爬上树,猴似的机动灵活地从一枝跳到另一枝,往上爬时疙瘩铃锤的拳头般大小的杏儿就把你的脑袋包围了,吉利咣当地直撞你的头和眼,于是骑坐在树杈上,一折一个黄得发红的软绵绵的大银杏,一掰两半个,抠掉核,吞到嘴里,那个香甜劲儿啊,简直比皇上还皇上,请问皇上能吃到这么新鲜甘美的大银杏吗?我们尽情地上树,尽情地摘杏,尽情地吞咽,尽情地装笼。
大银杏吃多了,其他的杏就不想吃了。最难吃的羊屎蛋杏,我们见一颗骂一颗还要用石头去打,于是地下便是一层无数的白黄相间的玻璃弹球似的杏儿在凄惨地滚动流泪淌血……吃杏吃的实在太多了,吃饱了,也许是吃腻了,一掰两半的大银杏就随手扔掉了阴牙人,抠下核砸着吃那白胖胖的杏仁,那大银杏的核是那样的脆那样的甜那样的油那样的香,那样的津津有味那样的回味无穷。
吃杏吃渴了,我们便去喝水。这水是泉水安眠室,就在大脸盆的最西边的盆沿中间稍往下处,二尺见方的一泓清溪怒海归航,足够我们解渴的了。还有一个解渴的泉水,那在巨人的面部的左眼处,一丈见方的一个大深坑,疙瘩庙山高但水也高,看不见涌泉,但坑内一年四季清水常存,足够数十人同时饮用。可惜后来(也许儿时偷杏之后的十年吧)不知什么原因,那坑水干涸了,坑也被填平了。而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那满脸盆的成千上万的杏树林连一颗也没有了,仿佛被人剃了光头,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空脸盆了。脸盆的盆底盖满了楼房,楼房的四周八下拉围了一道道的铁丝网,门牌上赫然写着“某某省军区后勤部”的字样。又一个十年过去了,后勤部撤走了,楼房拆了,如今只剩下星罗棋布的一脸盆建筑垃圾……仿佛这里从来也没有过杏树林似的。
哦,我儿时的大“三园”,那遮天蔽日的巨大浓荫,那浓荫中的凄凄芳草,那芳草中的飞禽走兽,那飞禽走兽中的野鸡和赤兔,那野鸡正孵的温热的五六个白卵和那赤兔打造的复杂如冀中地道般的巢穴以及它们的诚恐诚慌的可怜可爱的幼崽……所有的这一切都过眼烟云般的一去不复返了。悲哉,园之被剃而被废也!
疙瘩庙所在的疙瘩(巨人面部)之上,原本长满了铺天盖地的花草树木,而以参天巨柏居多,远望黑森森的一大片,而庙则隐蔽在柏树之中。四十五六年前,这些巨柏还历历在目,三十年前时,附近几个村争相伐之,二十五六年前,巨柏被伐得一颗也不存在了。没有柏树林了,庙就暴露无遗了,就显得非常的显眼了。令人奇怪的是二十多年来,疙瘩庙庙房的背后,孤独寂寞地挺立着一颗不大不小的杏树,从油坊街基本上都能望见金钱活门蛛,如果天气晴好的话。怪生可怜的树啊,你是否是要倔强地证明,在巨人的头颅北下,曾有你万千同胞的成千上万年的巍然屹立和默默奉献!

疙瘩庙的东北方,呈东北——西南流向流来了两条源自骊山南麓的河流;东边那条叫红河,西边那条叫清水河。两条河流基本平行,最近处只有百米。红河流到巨人左耳处进入支家沟,向南垂直注入灞河;侯家河流到巨人右耳处进入甘峪——刁旗寨沟内,向南垂直注入灞河仙魔道典。这样一来两河夹了一个大疙瘩(巨人脑袋),这在当地风水上被人称作“二龙戏珠”鸦天狗卡布都。细想一下,确实如此一言九鼎造句。侯家河流经甘峪——刁旗寨沟时(为了与红河区别)被人称之为清水河。解放时人们凿通了疙瘩北边的二河最短处,堵塞了最短处西端侯家河入甘峪——刁旗寨沟口,把清水河引入红河,红河水量加大,但红色的颜色一直未改。而清水河以前流过的甘峪——刁旗寨沟却永远地成为了一个干沟。红河在清水河加入后颜色一直未变,从此可见原来红浊到了啥程度。至于红河的颜色问题邪灵秘录,据说是红河上游流经一段两岸是陡坡的红色易风化的土质构造区,这个极易风化的红土而且是层出不穷的,加上两岸是陡坡再加上一年四季的风吹雨打,所以红土流下就把原本的清水染红了。红河清水河融为一体后,颜色仍然是那么红,但也有非常清澈的几天!是红河变清了吗?根本不是!其实是红河断流了,只剩有清水河在流淌。之所以断流,那是上游的村庄的人们浇地把红河水用完了。
据说1939年农历3月15日的深夜,一架日本侦察兼轰炸机林牧洁,途经疙瘩庙高空,这飞行员在高空发现这个制高点上灯火辉煌,方圆一里皆漆黑一片,他不知道这个是啥地方,也不知道这制高点为何这么灯火辉煌,于是俯冲下来就准备投弹,但忽然漆黑一片,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飞机一下子失去了投弹的目标,结果匆匆忙忙投下一颗重型燃烧弹而呼啸掠过。寂静的深夜里,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把酣睡的成天上万的男女老少震醒,然而疙瘩庙文丝未动地安然无恙,而疙瘩庙东南一里处的赵沟竹园则被炸了一个稀巴烂,直到天明还烈火浓烟的……原来是那个飞行员投偏了目标。疙瘩庙躲过了一劫!事后,人们都说这是庙里的爷神保佑的结果。

据村里的老人讲,解放前疙瘩庙香火特盛,那时庙里还有僧人道士和尚等,五十年前我们去疙瘩庙玩耍时,哪还有什么庙啊!遍地的断壁残垣,满眼的被打碎的青砖青瓦,爷像的粉末早与大地融为一体,让人感到无限的凄凉与悲哀。因为后来要破“四旧”,而疙瘩庙首当其冲,于是拆庙砸爷像,赶走和尚道士及僧人。于是疙瘩永在而庙宇全无,疙瘩空背一个“庙”字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八十年代中后期,人们又建起了庙宇,重塑了爷像,点燃了香火。从此香火一烧就是三十年!直到如今。马小翠只是这三十年来,还没有出现和尚道士及僧人,我坚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慢慢会有的。
疙瘩庙的庙会是每年农历的3月15日齐俊盛,今年的庙会我因故错过了,不过,我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自由自在地游游荡荡地前去拜谒,一个小时的游山玩景足可以到达并登顶了。遗憾的是那大“三园”的铺天盖地的杏林以及两个大小不一的清泉只能到梦中去寻觅了……
作者简介:
毛竹,蓝田华胥语文教师,著有小说散文诗歌集《灞水扬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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